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民事诉讼受理期限为三年,如果江秋莲不能在2019年11月3日前顺利立案,就有可能错过诉讼的时限。由于“江歌案”是跨国案件,从日本司法部门获得的将在中国法庭上作为证据使用的判决书和卷宗需要在两国进行翻译和公证,仅这一过程就长达九个月。
2019年11月3日,留学生江歌在东京遇害三周年,这天江秋莲在微博上发布题为《永远无法宽恕自己的妈妈说》的长文,并贴出一张法院受理起诉刘暖曦(原名刘鑫)生命纠纷权立案通知书的照片。这是“江歌案”自东京庭审结束近两年后,又一次以诉讼的形式又回到了公众视野之中。
2019年8月,江秋莲在家中做家务
自从2017年东京庭审结束后,江秋莲除了在微博上偶有发声,便逐渐淡出了媒体和公众的视线。2018年10月15日,江秋莲曾在微博上贴出东京庭审的判决书,表示要起诉刘暖曦,随后又陷入沉寂。2019年清明节,刘暖曦对江秋莲发出“血馄饨”之说,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网络上关于“江歌案”、刘暖曦与江秋莲之间恩怨纷争的议论、争执与各种猜测也一直没有停止过,但庭审结束后江秋莲的真实生活状况却无人知晓。
2019年8月,江秋莲在家中接受采访
江秋莲说自从东京庭审结束回国以后,就一刻也没有停止继续为女儿维权的行为,起诉刘暖曦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但也面临着巨大的困难和漫长的准备。
2018年10月15日,江秋莲拿到日本法院的判决书,原本想立即进行诉讼,但随后了解到仅有判决书不足以作为证据,于是又经历了漫长的准备证据阶段。由于“江歌案”是跨国案件,从日本司法部门获得的将在中国法庭上作为证据使用的判决书和卷宗需要在两国进行翻译和公证,仅这一过程就长达九个月。
在这漫长的等待期间江秋莲也承受了来自网络的巨大压力、误解和质疑。
2019年9月,江秋莲(左)仍在为寻找起诉刘暖曦的代理律师在北京奔波
根据我国法律规定,民事诉讼受理期限为三年,这也就意味着,在2019年11月3日前如果不能顺利立案,就有可能错过诉讼的时限。“律师”曾经是江秋莲最为敬仰的职业之一,但从案发后至今,江秋莲没想到寻找律师会成为她面临的一个巨大困难。
三年间,江秋莲接触过不少中、日两国律师,也曾经与其中不同的律师签下过代理合同,但其中一些律师的做法深深伤害了江秋莲,花费了大量时间与金钱却走了弯路,让她有苦难言。最终,江秋莲与北京一家律师事务所签订代理合同,在诉讼时效到期前顺利立案。
2019年8月,江秋莲在家接听亲戚打来的电话,告诉对方不用来看望自己,也不用担心
江秋莲曾经是一个性格开朗的人,但在江歌遇害后,她几乎断绝了和亲戚朋友的来往,2018年初从东京庭审回来后近一年的时间里,除了必须要办的事情,她不下楼,不出房门,完全封闭了自己。江秋莲说自己的生活变了,任何人都不能帮助自己从这种痛苦中恢复。
2019年8月,江秋莲在女儿的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江歌生前的物品和一些喜爱的玩具、书籍。家人曾经劝江秋莲把江歌的物品烧掉,送到“另一个世界”。江秋莲不忍心,她说这就是江歌的家,江歌的房间,自己不能连这些也看不到。
在江秋莲的卧室里也贴满了女儿的照片以及她对女儿的话。江秋莲说以前的生活也是“孤独”的,但那种孤独并不是贬义的,生命中有父亲和女儿两个可以理解自己的人存在,很享受那种“孤独”的状态,心里一点都不害怕,不空虚。而现在完全不同了,两个懂她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心里空荡荡的。
至今,江秋莲卧室的床头上还贴着女儿的照片和一副网友赠送的字,上面写着“昭雪”。江秋莲说,直到为女儿讨回公道那天才会摘下这副字。对于这个“公道”是什么,江秋莲说是要查清女儿被害的真相。江秋莲认为东京庭审期间陈世锋与刘暖曦的证词都与真相相去甚远,也要让该负责的人受到相应的惩罚。
看着手机里存的江歌以往的照片,江秋莲又流下了眼泪
从2016年案发后,到2017年东京庭审期间,再到如今,一直有人劝江秋莲放下这一切重新开始生活。江秋莲说知道这都是别人对自己的关心和好意,但她反问道“我要放下追查女儿被害的真相吗?要放弃为女儿讨还公道吗?如果一个母亲连自己孩子的血债都置之不理,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秋莲说从江歌出生那天起,“江歌母亲”就成为她的第一身份了。重新开始生活并不能抚平“女儿被害”这种痛苦,如今可以稍稍安慰这颗心的,就是让伤害女儿的人受到应得的惩罚。江秋莲说也许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不理解自己这种近似偏执的坚持,但是自己的心意不会改变。
自从案发以来,除了案件本身对江秋莲的伤害,她还承受了来自不同方面的各种误解、质疑、抨击、欺骗甚至毫无缘由的侮辱、谩骂。早在2016年案发后,就有人抨击江秋莲,其理由竟然是“把江歌送去日本留学,活该遇害”。
在东京庭审期间,江秋莲听着法医在庭上一遍遍描述陈世锋杀害江歌的细节,她说那种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出任何一个词语可以形容。2017年12月18号,检方当庭向法官求刑二十年,江秋莲说在庭上听到这个结果时一下就懵了,那一天如果不是陪同她的朋友寸步不离的守着她,江秋莲很想从法院的楼上跳下去。当时,在江秋莲身心受到极大打击和折磨的情况下,仍然有一些人在微博上用恶毒的语言侮辱和刺激她,致使她情绪崩溃失控。
三年时间里,网络上的各种攻击、侮辱和谩骂从未间断过。江秋莲说自己原本的生活很简单,圈子很小,朋友不多,但都单纯善良。自己上网也仅限于看看新闻玩玩游戏,与外面的世界少有接触。当初陈世锋杀害了江歌,几乎把自己也杀死了,如同把心摘去了,抽筋断骨,而网络上这些人持续的无端谩骂和侮辱,就像在陈世锋戳的每一个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江秋莲说以前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存在,还有这么黑暗的东西,感到很震惊、诧异,完全不能理解。案发一千多天后,自己受到的伤害不但没有平复,反而在加剧。
面对网络上持续的攻击,最令江秋莲无法忍受的是对江歌的各种侮辱和抹黑。至于如何面对这种攻击,江秋莲就说了一个词:诉讼。从2018年起,上海谭姓男子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持续在网络上攻击江秋莲母女,江秋莲于2019年将谭某告上法庭。
2019年9月,上海,江秋莲在和律师准备诉讼的材料和证据。起诉谭某“侮辱诽谤”罪的诉讼于次日在上海某法院开庭,目前该案件已经完成庭审,等待宣判。江秋莲说对于侮辱江歌的人,自己决不能接受的,要尽全力维护女儿的名誉。
有一些其他事件中的受害家庭向江秋莲寻求帮助或者指点,也让她觉得十分为难。江秋莲觉得自己尚且无法平复痛苦和情绪,更没有能力也没有心力去帮助其他家庭走出困境,但每次遇到这样的请求又于心不忍,感到十分矛盾。曾经有一次,在一位媒体记者的坚持下,江秋莲同章莹颖的父母通了电话,这件事情第二天就上了热搜,并且招来一些人攻击,说江秋莲是为了蹭对方热度。
从案发以后,“捐款”一直就是使江秋莲备受争议的一点,恶意诋毁她的人也借此大做文章,江秋莲始终没有做出正式回应。谈到这个问题,江秋莲说什么样卑劣的人才会用自己女儿的性命去骗取钱财,去获取名利?拿着这样沾满鲜血的钱去享受生活?她说对于那些抨击她借炒作女儿收获名利的人,希望把这个名利给他们,自己只想要女儿回来。江秋莲还表示,如果现在把自己所有关于后续诉讼的费用支出全部公开,等于告诉“对手”自己在做什么。
江秋莲说,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就去回报这个社会,用获得的捐款、温暖与爱,加倍回馈。
2019年8月,江秋莲在整理网友寄来的鲜花
江秋莲说曾有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世界是冰冷的,自己不再相信任何人。但能够撑过那个最黑暗的时期,除了依靠“要为女儿讨还公道”的信念以外,还靠着很多热心网民带来的温暖。
2019年11月,江秋莲去墓地看望女儿。江秋莲说女儿出生56天时曾经丢失过一次,从那以后的18年里她总是做一个同样的噩梦——“女儿走丢了”,直到女儿考上大学,江秋莲才逐渐摆脱了这个噩梦的困扰,以为女儿长大了,再也不会丢了,但没想到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失去了女儿。
案发三年之后,历经一千多天的曲折和磨难,江秋莲起诉刘暖曦终于立案。江秋莲说自己承诺女儿的事情从没有失信过,这次立案只是一个小小的告慰,以后的路还很长,自己会坚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