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春节过去不久,一天凌晨 1 点,贾子落接到人生中第一个陪玩订单。这位“老板”失眠睡不着,下了 3 小时的陪玩订单。只是,他不打游戏,希望贾子落能跟他聊聊天。
贾子落继续讲。讲到一个关于小白兔的故事时,情景需要小白兔大喊一声,她模仿小白兔大喊了一声。
话毕,呼噜声再次袭来。贾子落不知所措,一直对着手机讲故事讲到凌晨 3 点才挂掉语音。
这份工作并不轻松,一部分压力来自于社会舆论。偏见,至今还纠缠着游戏陪玩们,“约X”“拜金主义”“消费主义的极端”“骗钱的混蛋”......
“很多人觉得陪玩就是和各种各样的人打游戏聊天,是一份不正经的工作。”社交媒体上也有人对贾子落指指点点,“但我很理直气壮,又没有对不起谁。陪伴别人打游戏,也是付出了时间的。”
贾子落生活在河北省衡水市。那是一座四线城市,平均工资不过三四千。衡水市的车牌为“冀T”,是河北省排位最靠后的一个。她 2017 年毕业后,曾在当地一家汽车4S店当文员,拿着 2600 元的月薪。这份工作她只做了 3 个月,原因是对汽车不感兴趣。离职后,贾子落没能找到下一份工作,整天在家无所事事。
根据《人民日报》公布的《中国城市品牌评价百强榜》,衡水市刚好排到 100 名
宅了半个月左右,贾子落开始陷入焦虑。“实在不意思管家里要钱,想自己挣点零花钱。刚好看到一个主播在直播‘点陪玩’,突然意识到陪玩好像也可以挣钱,那就试试看。”
第一个月,贾子落每天的工作只有4、 5 个小时,赚了三千多。由于平时开销不大,贾子落还能拿出一部分收入给父母。
“妈妈当时觉得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贾子落说,父母知情后,未阻拦,只提了一个要求:不要昧着良心赚钱。
贾子落的业务范围很广,除了《王者荣耀》,也承接《和平精英》《绝地求生》等各式热门游戏的陪玩,以及哄睡觉、陪聊天等业务。
如今,贾子落将每天的工作时间延长到 8 小时左右,收入涨到六七千。这在当地算是高薪,且不用每天坐班。
在各大陪玩平台上,类似于贾子落的陪玩还有很多,他们来自三四线及以下城市。这些地方不用把重心放在互联网创新上,只要享受互联网创新带来的便利就可以了,以至于一二线城市的互联网服务,在三四线城市也能享受到。
互联网塑造且构建了一个超级平行世界,它把很多年轻人留在了家乡。游戏陪玩这份工作,让他们有机会在互联网大潮中找到自己的角色,又提供了一份相对可观的薪水。如果没有陪玩工作,贾子落如今可能依旧待业在家,或者做着一份自己不喜欢的工作。
遗憾的是,并非所有小镇青年都如此相信互联网。贾子落是身边圈子里唯一做陪玩的。她的朋友们认为陪玩投入大,前期挣不了钱,有着种种怀疑,尽管贾子落在第一个月就拿到不错的收入。
她单身,之前是一个很喜欢出去玩的人。现在,她的生活和工作都在家里。外卖员、快递员平日与她接触最多。这份工作做久了之后,她的生活也慢慢变成一座孤岛。
每天都在忙着帮助“老板”缓解孤独感,贾子落的孤独感却愈发强烈。才做了不到两年的陪玩,贾子落对游戏已经产生了本能性的抗拒。除了工作,她不愿意再去想游戏是什么。
为了寻找陪伴,贾子落开始养起了猫。在她认识的陪玩同行中,所有人都有养宠物的习惯。
潘叔也不太喜欢陪玩的生存状态。他曾在平安保险有一份工作,兼职做陪玩单纯出于好奇。兼职做了 3 个月,他主动选择了退出。一是因为太累,二是由于这份兼职让他的生活慢慢没有了烟火味。
“几乎对早上、白天、晚上没有任何概念,不知道今天星期几,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我也不用出去社交,每天只打游戏、吃饭、睡觉就可以了,感觉与世隔绝了。”潘叔说,他现在经常劝一些关系好的陪玩,赚得差不多就可以收手了。
对潘叔这样的兼职陪玩来说,尚能立刻抽身。可对贾子落等全职陪玩来说,这份工作就是他们的一份事业,在没想好未来做什么之前,她不会轻易退出。
“现在正攒钱,可能会开一个自己的小店,卖一些化妆品。”贾子落的语气听上去有些不确定。
这个山西姑娘曾是一位《王者荣耀》主播,播了近一年时间,直播间订阅数超过一万,却感觉脖子越来越难受。
她去医院拍了个片子,医生说,“你这颈椎都赶不上 50 岁人的颈椎了”。她被吓到了,从那以后,出于恐惧,下了决心不打游戏。
闲了半年,游戏陪玩成了她玩游戏的新理由,“陪玩不像直播,要是心情不好我可以一天只接几单,劳逸结合,我觉得会一直做下去。”